引子：九天內走遍四個國家，九個城市，然後臨時增加兩天的行程，在第一個國家遊歷了全新的景色；這就是我 2025 年初夏的歐洲之旅。上一次踏足歐洲大陸，已經是 2016 年了。
這是我第一次花着自己賺的錢去歐洲遊玩，故作紀錄。而旋風式旅途，讓我可以一邊摸索自己的旅遊風格，一邊辨認日後深度遊的目標。用電腦科學的話來説，是 breadth-first search followed by depth-first search：）
從米蘭出發，坐直達火車到瑞士日內瓦，大概需要四個小時。小時候看過《仙樂飄飄處處聞 The Sounds of Music》之後，對阿爾卑斯山產生了莫名的憧憬；這一次，總算是如願以償，目睹群山並且身處其中。
火車在海拔三百米左右的高度，穿過山脈中間，最後沿着日內瓦湖北岸駛向城市。當地一年大部份時候都是陰天，我到訪的那天也不例外，景色沒有想像中開揚。
也不要緊：夏天的加州太乾了，除了海岸線上少數地區，幾乎沒有綠意，更不會像日內瓦湖附近那樣，生氣勃勃。看着綠油油的石山還有遠方的雪峰，真是心曠神怡！
風景是免費的，吃飯是另一個極端。我早就聽説，日內瓦的生活成本很高；打開市中心餐廳的餐單一看，果然名不虛傳，比冠絕美國的三藩市灣區更貴。
當時候是工作天的兩點，我在市中心的露天餐廳坐下，周圍全部都是西裝筆挺的白人；我至少聽到了法語、俄語和英語。我叫了一份沙拉、牛扒以及蘆筍湯，盛惠 80 美元，比灣區同樣水平的西餐貴了 15-20 美元吧。
誠然，食物份量充足，而廚師的技術精湛：牛扒外面完全焦糖化，裡面卻泛紅並且充滿肉汁，正是我要求的 medium rare。而蘆筍湯的味道也充滿層次，濃厚的忌廉（奶油）裡面滲透着淡淡的蘆筍香，每一口都令人回味。
真正令我迷惑的是，周圍的打工仔們，難道每一天都會吃類似的東西嗎？要知道，日內瓦地區的稅前年收入中位數，才八萬美金左右，比灣區的低大約 30%；而我絕對不捨得每頓飯都大魚大肉。
日內瓦人是怎樣吃得起飯的？
後來在街邊不太顯眼的角落看到，有餐廳在推銷 15 法郎、18 美金的日式便當；然後在旅遊攻略看到，有些訪客會到 Lidl 廉價連鎖超市，買 10 法郎的烤雞來充飢。看來，這就是人均最低消費了。
幸好我去日內瓦，不是為了美食，而是為了到訪 CERN 歐洲核子研究組織，也就是大型強子對撞機 Large Hadron Collider（LHC）的所在地。CERN 橫跨瑞士和法國邊界，從日內瓦市中心坐三十分鐘的電車，即可到達。
年少輕狂時，被統一描述宇宙以及原子尺度的「基礎物理」吸引入坑，差一點走上了學術研究的不歸路。現在博士畢業後，雖然不再參與科研，但基礎物理還是茶餘飯後偶爾會思索的事情。
一套數學理論框架，能夠總結橫跨幾十個數量級的時空尺度的現象，這絕對是人類智慧的結晶！稱之為藝術品，也不以為過，跟文藝復興大師們的傑作可以相提並論。
而 CERN 包括 LHC，正是實驗基礎物理的聖地。LHC 儀器裡面以 99.999999% 光速把粒子撞到一起，重現了宇宙太初的超高能量環境，讓科學家能夠摸索、推進基礎物理理論的界限。
當中最有名的發現，必然是 2012 年的希格斯玻色子，解答了「為什麼物質有質量？」。說是物理「理論」，但實驗顯示，它的預測準確到十個小數位。
可惜，CERN 的導賞不定期開放，我剛好晚到了一個小時，無緣參觀 LHC 其中一個探測器的控制室。不過，入口旁邊的免費展覽，也滿足了我對物理的慾望。
雖然展覽大部份是給小孩子的互動科普展品；我們作為大人和物理學家，可以直接去聽英、法、德、義大利還有西班牙語錄製的介紹，了解一下科學家、工程師以及博士生／後研究員們的科研工作，以及在這個雲集了三大洲、幾十個國家人才的地方，有怎樣的生活作息。
我印象最深刻的，是一位在美國讀博的法國女生，她被導師外派到瑞士的 CERN 進行科研。曾經同為物理博士生的我，感覺十萬分羨慕：這種安排不只是體驗外國生活的機會，更是跟大量來自五湖四海的聰明人社交、互相學習的絕佳場景。
Unlike in the US, almost no one is a local at CERN, and so no one could afford to be “snobby”.
下一個景點不太一樣。
聯合國總部好像也匯聚了多國人才，但考慮當當今局勢，建築物內討論的課題顯得特別沉重。由於沒有安排導賞，我只能隔着圍欄往裡面看。
外面比較有意思的，是這張缺了一條腿的椅子。現在正好在宣傳反對，愛沙尼亞、拉脫維亞、波蘭、芬蘭還有立陶宛打算退出，禁止反步兵地雷的《渥太華條約》。
一方面，可以想像，這些鄰近俄羅斯的國家，面積不大、缺乏縱深，所以希望在國境線透過地雷防止俄軍入侵。另一方面，地雷一旦成規模埋下，就很難被徹底移除；椅子上聲稱，80% 的地雷受害者都是平民而非軍人，或者是警世之言。
話説，出口大量武器的中、美、俄三國，從來都不是《渥太華條約》的締約國。
日內瓦的行程，真是令人百感交雜。在湖邊的酒店休息一晚後，我跳上了早上六點多出發的火車，往法國南部進發。
下一站：普羅旺斯地區的 Avignon，以及地中海旁的尼斯 Nice。